————

那要從計劃擁有一個寶寶開始說起。

做出這個決定后，家里的書架上就多了一些關于孕產的書籍。

【資料圖】

從備孕到生產以及產后護理等等，無一不備。

在做出這個決定之前，李澤言不是沒有懷疑過這個家庭是否真的需要一個小寶寶。

畢竟，女性懷孕生產和哺育所要承受的痛苦與代價，他無法分擔更無法切身體驗。

甚至，分娩有生命危險。

這種后果他實在不敢想象。

于是，最開始時，他委婉拒絕了這一提議。

了解到他的態度時，你以為他只是單純地不想要寶寶，直到他有意讓你看一些生育的紀錄片以打消你想要寶寶的念頭后，你這才意識到，或許他是在擔心，擔心在未得到幸福前所要承擔的一系列代價和風險。

紀錄片最后一集結束后，你們進行了一場長達三小時的談話。

你試圖以“擁有一個寶寶會多幸福”為出發點來緩解關于孕育這種嚴肅話題的氣氛，但，無果。

他的態度始終很堅定：“你不用以一個還未存在的生命來打動我。”

“可是我想和你擁有一個小寶寶啊，我希望這個世界上能多一個愛你的人。”

“但我不能接受以你的生命為代價而得到的愛，其他事情我都可以依你，唯獨這件事情不可以。”

“我可以承受孕育的痛苦，這些我都不怕的，我已經做好了準備。至于你擔心我會因為生育喪命，那種概率微乎其微。”在討論三個小時依舊不能動搖他分毫后，你的言語未免有些過激，“李澤言，你不能這樣不講理。”

“我沒有不講理，事事都有意外。如果你……”他說不出來那個字眼，只繼續補充，聲音有些輕，“你要我怎么辦？我該怎么辦？”

你頓時說不出話來，那些試圖說服他的借口在這一刻全都潰不成軍。

你知道的，從始至終他都以你為中心。

你知道的，從始至終他所需要的只有你一個。

面對這樣的他，這樣處處為你考慮的他，你又還能說些什么呢？

很久之后的一段日子，你們再沒提過這個話題。

直到某天晚上臨睡覺時，你靠在他懷里聽見他說：“會很辛苦，也很危險。”

你疑惑他在說什么，問他：“什么啊？”

“如果懷寶寶的話。”

“有你在我就不怕。”你有些驚訝他突然提到這個話題，問,“你同意了嗎？之前不是——”

他打斷你的問題：“不想看你不開心。”

你仰頭看他，撫摸他的眉眼：“那李澤言，你會開心嗎？”

“你開心的話，我就開心。”他稍稍低頭親吻你的額頭。

他又補充，“如果它危及到你的生命健康，我們就放棄好嗎？”

你沉默，最后點頭同意。

于是，在一個月朗星疏的夜晚，你們決定要一個寶寶。

將備孕提上日程后，李澤言幾乎做到了滴酒不沾，甚至做了全套體檢，以求得極佳的精子質量。

此外，他臨睡前看的經濟類書籍也換成了孕產書籍。

他真的有在好好學習怎么成為一位爸爸。

在備孕第三個月的時候，你手上的驗孕棒呈陽性。

當即去醫院抽血檢查。

半個小時后，你拿著檢查結果抱住李澤言，聲音有些哽咽：“恭喜你，要做爸爸了。”

————

雖說初懷孕的喜悅難以抑制，但隨即而來的早孕反應就將你折磨得不輕。

惡心、嘔吐等癥狀讓你每頓飯只吃幾口就放下筷子，有時吃到一半還會突然反胃。

幾天下來，體重比之前還要輕上幾斤。

早上的孕吐是你一天最嚴重的時刻，那天早上李澤言叫你起床，你聞到他身上為你準備早餐時沾上的油煙味，突然跑到廁所狂吐。

李澤言看到你的情形，把溫水放在你手邊后，便退到你聞不到的安全距離。

等你緩解后再找到他時，他已經重新洗了澡并換了衣服。

你向他解釋，以降低他的自責：“剛才我只是正常的晨吐，和你——。”

“對不起。”

他坐在沙發的一角，神情落寞，像只濕漉的貓貓。

你摸摸他未干的頭發：“不是你的錯，不要道歉。”

他抬眼看你，眼神里是藏不住的自責。

“你做得已經足夠好了。”你一一細數他為你做的一切，“你每天都為我準備豐富的菜品；在我難受的時候幫我按摩；給我吹頭發做身體護理……”

“可是我——”

你輕捧住他的臉頰，毫不吝嗇對他的夸獎：“沒有可是，李澤言，你是世界上最好的丈夫，也是最好的爸爸，不要懷疑自己，沒有人比你更好了。”

之后的日子里，你再也沒在他身上聞到過油煙味，后來才知道，他每天在別的地方做好飯，再洗漱完才來見你。

這段時光里，他也沒有很輕松。

那天凌晨，你又因胃酸的陣陣侵擾從夢中醒來，煩悶之余又不敢有什么大動作，你閉眼假寐試圖挺過這一陣。

驀地，腹部貼上一只溫熱的大手，你聽見他輕柔的聲音：“我

們乖乖的，讓媽媽輕松一點，好嗎？”

原本的煩悶突然消失不見，而你潸然淚下。

時針日日撥轉，自那晚開始，孕吐反應竟神奇地與日俱減。

奇怪的是，你只能吃得下李澤言做的飯，于是你的一日三餐全由他承包，有時甚至還包括夜宵。

早餐和午餐還好說，但是午餐卻需要他提早下班做了再送到你的公司。

如此下來，你的體重在平穩上升，而他卻消瘦了許多。

管理偌大的公司之余還要掛心準備你的三餐，保證飯菜的營養外還要保證色香味。

心疼的情緒壓過感動，你讓他不要再送，可每天中午他還是照送不誤。

第十二周的孕檢做的NT檢查托他的照顧一次通過，在回家的路上，你繼續開啟對李澤言的夸夸模式：“首先要感謝李爸爸的悉心照料，其次要感謝李大廚的日夜投喂，我們寶寶很健康呢。”

他糾正你的夸夸：“首先要感謝的是媽媽，其次再感謝寶寶能健康成長。”

“那你呢？”

“我的付出不抵你的萬分之一。”

或許是因為孕激素的作用，你眼眶濕潤，為某人鳴不平：“你不要這樣妄自菲薄。”

他卻說：“我只是在陳述事實。”

整個孕期下來，不論是早期的孕反，還是中后期的腰酸腿腫，他始終將一切做的很好。

只要李澤言在這里，你似乎一切都不必擔心，不必憂慮。

中后期時，不知道他從哪學了緩解腰酸腿腫的方法，每天晚上臨睡前都給你按摩半個小時左右。

直到你某次去書房找資料時，看到他桌子上攤著一個本子。上面記的筆記密密麻麻，內容涵蓋早期的孕吐緩解方法到每次的產檢時間再到生產時需要準備的各種用品。

你從第一頁開始翻起，發現其中的內容甚至細致到每日食譜的營養含量以及每種妊娠油的優缺點。

你實在想象不到李澤言在查閱各種妊娠油后還要記筆記的模樣，嘴角上揚的同時淚似乎又要落下。

再往后翻兩頁，是寶寶的第一張B超照片。

下面注有當天孕檢的時間，以及寶寶的大小。

其后是你那段時間的孕期反應，他寫著：嗜睡、偶爾孕反、胸部脹痛。

孕期反應的下面是他列出的解決辦法。

一條又一條，再細致不過。

整本下來，算得上是他做出的孕期觀察報告。

此時書房外傳來他的聲音：“不是說餓了嗎，人呢？”

你按捺住情緒，提聲說你馬上就來。

由于是晚上加餐，桌上只擺著一碗剛出鍋的餛飩，熱氣在碗沿內呼呼地往上伸著。

聯想到剛在書房里看到的那本筆記，你的眼里似乎也要涌出熱淚。

你環住他的腰，喃聲道：“李澤言，你怎么這么好。”

他輕笑：“煮碗餛飩就算好的話，某人是不是太容易滿足了點？”

“才不是。”你搖頭反駁，“因為我知道你不會只為我煮一次餛飩。”

世人都嫌自己得到的愛不夠多，常為愛或不愛爭得頭破血流。

而你收到了李澤言全部的愛，卻聽到他說自己給的還是太少。

你抱著一大捧他的真心碎片，低頭發現碎片早就溢了一地，再抬眼時又看到他抱著一捧新的碎片向你奔來。

愛是流動的，可他的愛只圍著你流動。

日復一日，年復一年，源源不斷，歲歲不息。

日歷越往后翻，你越發覺察出李澤言的焦慮。

直到臨產前兩周時的凌晨兩點鐘，你起床上廁所時，迷糊之中發現他竟然還沒有睡。

他聽到你翻動的聲音輕聲問你：“要去廁所嗎？”

你點頭，拍拍他的手：“我自己去就好，你快睡吧，不用陪我。”

但在這種事情上，他還是堅持自己的想法。

等你上完廁所重新躺到床上后，你決定趁著這個機會和他聊一聊。

“李澤言，你最近都有黑眼圈了。”你輕輕撫摸他下眼瞼的部位。

“可能因為最近公司比較忙。”他閉著眼在你的撫摸中蹭蹭你的手心。

你知道他并非因公司的事務憂慮費心，又是一陣心酸：“以后夜晚我上廁所時，你不用陪我，我又不會出什么問題。”

他的聲音有些低啞：“看不到你，我會不安心。”

“李澤言，”你終于提出那個隱藏在這一切背后的問題，“你是不是在害怕？”

“沒有。”他否認得很快。

“你知道我說的是什么意思。”

靜默片刻，他睜開眼看你，眼中流露出的情感你有些不敢看。

那些太深太重，你看到會難過。

于是你低頭埋入他的懷中：“這幾天，你總做噩夢。”

沒給他回答的機會，你繼續說：“不要道歉，也不要怕。我每一次產檢都平安通過，寶寶很健康，我也很健康。況且，我答應過你的，我會把自己放在第一位，如果有問題的話，我肯定不會放棄我自己。”

你拍拍他的后背，安慰這位準爸爸：“所以李澤言，你不用害怕的。”

你聽見他啞聲回應你：“好。”

頓時淚落下。

自在一起以來，他流露出脆弱的時候屈指可數，每每這個時候，你都想給他一個大大的擁抱，然后堅定地告訴他，你永遠在這里。

你希望自己能成為李澤言的臂膀，供他依靠。

你希望早已成為大人的李澤言，在你這里能有一隅來放置他的不安與脆弱，他不需要時時刻刻保持堅強與理智。

你希望李澤言能永遠幸福，正如他所希望你能幸福那樣。

————

時間很快來到兩周后，李澤言早早地就將待產包收拾好，在預產期的前一天你們辦理了入院。

直到躺到病床上你才有了即將要生產的實感，激動之余還有幾分被你刻意壓制的焦慮。

聽到你翻身的動靜，李澤言拉過你的手問：“是不舒服嗎？”

“只是在想寶寶會是什么樣子，是女孩還是男孩，像爸爸多一點還是像媽媽多一些；會是什么性格，是活潑還是沉穩；將來會從事什么職業，會過得開心嗎？”

他輕吻你的額頭，說：“無論怎樣，健康快樂就好。”

作為父親的李澤言對寶寶的期待再樸實不過，也再誠摯不過。

不求榮華富貴，不求出類拔萃，只求這條小生命能夠健康，能夠快樂。

第二天一早，寶寶準時降生。

期間的痛與淚在見到寶寶的那一刻似乎都有了答案。

助產士讓你和寶寶親了親后，便抱給了你身旁的李澤言。

他的聲音有些顫抖，和懷中的小家伙打招呼：“寶寶，我是爸爸，歡迎來到這個世界。”

在這一天，你們的家庭加入一位新成員，由原來的兩口之家變為三口之家。

生完寶寶的第四天凌晨，你因恥骨痛被疼醒，睜開眼發現李澤言抱著寶寶靠在床頭，似乎在淺眠。

分明是累極了的模樣，可他的大掌還在下意識地有規律拍拍。

寶寶剛哼唧出聲，比布丁柔聲撒嬌的聲音還要小，他就抱著寶寶站起，小聲安慰。

由于是奶粉喂養，自寶寶出生以來每晚的照顧工作全由李澤言完成。

在你熟睡的時刻，你不知道他每晚要經歷多少次這樣的時刻，也不知道他每晚是否能睡到五個小時。

“李澤言，”你輕聲提醒他，“把寶寶給我吧，你先去睡一會。”

他沒有同意，轉而問你：“吵醒你了？”

你解釋道：“我白天已經睡得夠多了，不困。”

可最后還是由他將寶寶哄睡，放到嬰兒床。

等他再躺下來后，你問他：“是不是很辛苦？”

“還好。”他閉眼回答你的問題，眼下的黑眼圈比之前還要重。

你不再打擾他睡覺，像他剛剛拍寶寶那樣也拍拍他的背。

你出院的第二天，李澤言出去了幾個小時，一直到下午四五點才回來。

本以為他是去公司，問了才知道原來他去了趟寺廟。

“怎么突然去寺廟了？”

他將寶寶抱起，輕聲說：“去還愿。”

至于他去還的什么愿，不用想也知道。

————

寶寶在不到一周歲時學會了叫媽媽，你有些納悶，按理來說，這幾個月你一直在忙公司的事情，陪寶寶的時間遠沒有李澤言多，正常情況下，寶寶最先學會的應該是“爸爸”這個詞。

直到那天臨時回家拿文件時，看到李澤言抱著寶寶指著你的照片教著喊媽媽。

后來寶寶會說的詞匯量越來越多，那陣子正好李澤言在外地出差，你們晚上打電話時，寶寶扒著手機不放，一直沖著屏幕里的李澤言喊爸爸。

或許小小的寶寶無法理解，為什么大大的爸爸被框進了小小的屏幕里。

你提醒寶寶：“媽媽剛剛教你，見到爸爸后要對爸爸說什么呢？”

寶寶想了想，又開始沖著屏幕發出“bu ying”的聲音。

李澤言一臉疑惑，問：“寶寶這是在說什么？”

反應兩秒后，他可能明白了，說：“原本家里只有一只貪吃鬼，結果又來了個小貪吃鬼。”

你更正他：“爸爸出差這么久，讓我們寶寶這么想他，你難道不應該做點什么補償我們寶寶嗎？”

“既然這樣，等我回家給寶寶做一個小布丁。”

他故意不提你，你只能委婉提醒他：“不是只有寶寶想你的。”

他模仿你的語氣：“不是只給寶寶做布丁的。”

寶寶兩周歲大時，有一陣子黏人得要緊，常要人抱，有時李澤言會帶著寶寶去公司工作。

某次你提前下班去華銳時，推開門發現李澤言左手抱著已經睡著的寶寶，右手還在處理工作。

你悄聲走過去問他：“怎么不放床上？”

“寶寶會鬧。”李澤言同樣以小分貝的聲音回你。

你正想接過，低頭發現李澤言的左手手腕上畫了只黑色的手表，還貼心地標明了現在是三點。

而他原本的那塊十幾萬的表此刻戴在寶寶胖乎乎的手上。

一看就是某個討債鬼的作品。

你憋住笑問：“沒去洗掉？”

他表情有些不自然，還是以剛才的話回你：“寶寶會鬧。”

頓時你樂不可支。

那天晚上李澤言洗澡時還特意給手腕裹了保鮮膜以防被水洗掉，因為這是寶寶留給他的任務。

等他洗完澡后，寶寶噔噔跑到他跟前檢查表是否還在。

確認其完好無損后，還給了李澤言一個獎勵的親親。

你在一旁幸災樂禍：“喲，李總被檢查作業啦？”

他神情不變，說出的話卻很討人嫌：“我記得某人兩天后有一個策劃案要向我匯報，看來是有把握不會被我斃掉。”

…………

寶寶三周歲時正式成為幼兒園小班學生。

雖然沒有像其他小朋友一樣哭鬧，但下意識的回頭以及說再見時的顫音都暴露了不舍的情緒。

于是你和李澤言決定翹班一直等到放學，在車上等待的過程中，你們聊起剛懷孕的那段時間。

你說：“當時我孕吐很嚴重，那段時間我一直在擔心自己能否照顧好自己和肚子里的寶寶，我在想，我是否真的有能力成為一名媽媽，成為我們的孩子會幸福嗎？直到有一天晚上，我突然明白了。”

你繼續說：“那天晚上大概凌晨時分，在我又反胃酸的時候，我聽見你對寶寶說乖一點，讓媽媽能輕松一點。那一刻我突然意識到，我們是一家人，在互相評判之前要先學會依靠和信任彼此。我應當相信寶寶能平安降生，相信我們會一起成長，而這也是寶寶教會我的第二課。”

“那第一課呢？”

“勇氣。”你看著他回答道。

一種還未相見就甘愿付出一切去保護她/他的勇氣。

你們又聊到臨生產時，你問他當時去寺廟許愿時在想什么。

過了很久他才回答：“只要你能平安就好，我別無所求。”

你沉默了許久，抱住他說：“一切都過來了。”

后來，你又問他：“寶寶剛出生的那段時間，你是不是很辛苦？”

其實這個問題你之前問過他，那個時候他說還好，然而此刻，在寶寶已經三歲的今天，他給出了不同的答案。

你聽到他說：“幸福更多一點。”

你感覺有人在你胸腔擠了一注檸檬汁似的，心里酸的要命。

…………

很快來到放學時間，你們成功地搶到了接孩子隊伍的第一名。

老師自然第一個喊出寶寶的名字，幾秒后，你看著門口沖出一個小小的身影，小小的一只猛地撞入你們的懷中。

興奮的同時還有些許難以掩飾的小委屈，寶寶抱著你們，聲音稚嫩：“爸爸媽媽，我好想你們吶！”

說著，在你們的臉上各落一個吻。

此時的陽光再好不過，大手牽小手，你們向家的方向歸去。

————

夏季時，你們帶著寶寶去海邊玩。

買了海灘小朋友們必備的小桶、小鏟子，還有沙堡模具，你和李澤言陪著一起趕海、堆沙堡。

一開始李澤言只是在一旁看著，直到你對寶寶說：“小心爸爸一腳把你的沙堡踢掉。”

“沒關系，反正媽媽很會堆沙堡。”李澤言看著寶寶回你。

寶寶聽見后，在一旁咯咯笑。

也是這年，你生日時收到了兩束花。

一束玫瑰，一束向日葵。

全都是由他們二人親手種植施肥修剪。

桌子上還擺著一個六寸蛋糕，也是由他們共同制作完成。

你十指交叉閉眼許愿，耳邊是李澤言和寶寶拍手為你唱生日快樂歌。

————

本篇完。

關鍵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