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新聞 記者 黃云靈 曾楊希 實習生 羅天怡
(資料圖)
2045年,人類將走向永生——2005年,美國作家、谷歌未來科學家雷·庫茲韋爾(Ray Kurzweil)在其名為《“奇點”臨近》的書中給出了這一預言。他認為,隨著人工智能及其他技術進步,到2045年,人類會因“腦機融合”“人機融合”而走向永生。
時至今日,腦機接口的研究成果不斷涌現。6月30日,華為技術有限公司“一種腦機接口裝置和信息獲取方法”專利公布;在剛剛結束的夏季達沃斯論壇上,天津大學研發團隊將研發的腦機接口成果帶到現場,通過采集并“解碼”大腦皮層神經元信號,可實現對抑郁癥的定量評估;今年5月,埃隆·馬斯克參與創辦的腦機接口企業Neuralink宣布,已獲美國食品和藥物管理局(FDA)批準開展人體試驗,將啟動首次腦植入物人體臨床研究……
有人認為,通過腦機接口,人類意識將傳至云端得以儲存或替換,人類離實現“數字永生”更近了。
數字永生是否等于永生?人類永生真的近在咫尺了嗎?
延續千年的執念
也許自誕生以來,人類對生命和死亡的思考就從未停止。
它被寄托于神話故事中——于是,孫悟空吃下了能延年益壽的蟠桃、人參果;嫦娥偷吃靈藥,獲得永生奔月而去;《希臘神話》中阿喀琉斯擁有不死之身……
它也活躍在漫長的現實歷史中——人類總是通過各種方式來探索永生之道。
史書記載,秦始皇嬴政一直在尋找長生不老辦法,曾派遣徐福東渡瀛洲,尋找“仙藥”。秦始皇之后,歷代的當權者中,遣人煉丹者常有,漢武帝、唐太宗等都希望通過服藥來達到永生目的。
類似的求索在西方也很流行。從文藝復興開始,人們推崇煉金術、追蹤不老泉、調配生命之藥,不斷在冒險中尋找青春和長壽的密碼。
進入20世紀,人類文明大踏步前進,永生從玄學逐漸走向科學。科學家克萊夫·麥克凱通過實驗發現,當給老鼠喂低熱量的食物時,老鼠的壽命能得以延長,“限制卡路里”成了人類延長壽命的重要方法。科學家們還發現,胰島素、生長激素在緩解衰老方面,都有積極功效。
更為宏大的科學計劃隨后展開。1990年,為破解人類遺傳和生老病死之謎,跨國跨學科的科學探索工程“人類基因組計劃”啟動。至今,由大約100名科學家組成的團隊已首次完成了對整個人類基因組的完整測序,為人類了解自身基因構成提供了全面視角。
種種努力的結果是,人類壽命已獲得明顯提升。根據聯合國經濟和社會事務部發布的《世界人口展望2022》報告,2019年全球人均預期壽命為72.8歲,比1990年延長了9歲,預計2050年這一數字將提高至77.2歲。
但這并不是終點。今天,全球的科學家、企業家、健康組織等仍在投入大量人力物力,向著延長“健康壽命”,突破自然上限乃至 “永生”發起沖擊。
推陳致新的“解藥”
目前正在嘗試的路徑,概括起來主要有兩條,一是以數字生命為代表的意識永生,腦機接口被視為其中的必經之路;另一則關注肌體永生,較為流行的是細胞永生化。
腦機接口,即一種讓大腦與機器直連的方法。在1981年出版的《理性、真理與歷史》中,哲學家普特南曾提出“缸中之腦”思想實驗,將大腦分離置入一個充滿營養液的缸中,并使其神經末梢與一臺超級計算機相連。普特南認為,在理想實驗條件下,人將無法區分自己的腦是顱中腦還是缸中腦,自己是在真實世界還是虛擬世界中。
圖源:新華社
更進一步地,有設想提出,當生命走到盡頭時,可以將意識上傳并下載到新的載體中,產生“生物電子人”或電子設備與人的“共生體”,從而實現意識在數字世界的不朽。
盡管還處于初級階段,但腦機接口研發已實現了一系列突破。以Neuralink為例,2019年,Neuralink推出了第一個侵入式腦機接口設備;2020年,Neuralink將一款硬幣大小、電池供電的N1芯片植入豬的大腦,成功采集了其大腦的電生理信號;2021年,Neuralink展示了將電極植入猴子的大腦,并讓猴子玩“Mind Pong”游戲的錄像。如今,Neuralink又將開展人體試驗。
在此前的采訪中,馬斯克曾聲稱,Neuralink能讓人類使用心靈感應將彼此的想法自由傳遞,而無需通過文字或者語言來發送,并且這種“思想”在人死亡后也同樣能以“保存狀態”存在,并能將其放入機器人或其他人類中。
不過,正如科幻作家劉慈欣所說,數字永生需要信息技術和腦科學的共同進步,其中信息技術進展很快而腦科學進展較慢。從信息讀取到意識上傳,數字永生還有很長的路要走。
肌體永生方面,一眾硅谷創業公司和科技富豪正在砸錢“救命”。貝佐斯投資創立了細胞再生初創公司Altos Labs,主攻細胞重編程技術;扎克伯格也建立Biohub研究中心,希望繪制人類“細胞圖譜”;ChatGPT之父Sam Altman不僅自己吃二甲雙胍 “抗衰老”,還大手筆花了1.8億美元投資生物科技公司Retro Biosciences,研發延緩死亡的方法……
有研究認為,人體衰老在微觀層面上可表現為細胞衰老。衰老或許不可避免,但延緩衰老卻是可能的。
今年4月12日,《自然》雜志發表的一項研究指出,人類、果蠅、大鼠、小鼠和線蟲——在這五種不同的生命體中,衰老影響細胞過程的方式似乎是一致的。研究結果或有助于解釋是什么加速了衰老,同時揭示逆轉衰老的方法。
還有中國學者的研究認為,細胞永生化突破了細胞的自我衰老與凋亡機制,實現了無限增殖,可以進行長期傳代培養。目前,科研人員已成功建立了很多不同物種、不同組織來源的永生化細胞系,但是細胞發生永生化的分子機制和影響細胞永生的因素還需要繼續探究。
蒙在“長生不老”上的“紗”
當我們追求永生時,我們追求的究竟是什么?
對秦皇漢武來說,永生或意味著永保統治地位;對富商精英來說,永生是占有和延續資源財富的良方;對更多有此念的普通人來說,延續生命則可以讓陪伴更長久,使遺憾最大程度地降低。
浙江大學心理與行為科學系教授、博士生導師周吉帆在接受潮新聞記者采訪時辯證地闡釋了人們追求永生的現象。“從心理學常識看,所有心理機制(包括相關的生理機制)都是進化選擇的結果,生物最根本的動力就是生存,一定都是想要活下去的。” 周吉帆說,不過,若真正實現永生,意味著生物喪失了本身的更新、變異、再選擇的機會。
“所以生命都有上限,沒有生物可以活很久很久,會在生存競爭中被進化更快的生物取代掉。” 周吉帆表示,“心理上也會有配套機制,人會厭煩,會覺得夠了,包括弗洛伊德說的‘死亡本能’,以及一些科幻小說也討論過相關問題,可以看作對這個問題的反事實推理。”
因此,從周吉帆的視角來看,“長生不老”作為目前人類的“求而不得”,始終在大眾面前蒙了一層“紗”,始終存在于人類的想象之中。或許當未來有人親身體驗過以后,經歷祛魅的“長生不老”才會在社會中得到更加客觀具體的定位與認識。
實際上,對于“永生”也有反對聲音。在博爾赫斯的短篇集《阿萊夫》《永生》一篇中,當“我”終于尋找到永生者之城,“我”想,這個城市太可怕了,盡管坐落在秘密的沙漠之中,它的存在和保持會污染過去和未來,在某種意義上還會危機別的星球。只要它保存一天,世界上誰都不會勇敢幸福。
有意思的是,馬斯克也曾經在接受采訪時聲稱自己“有能力但不想解決長壽問題”,因為讓人們活得非常久,將導致社會的窒息。
馬斯克資料圖 來源:新華社
不過無論對“永生”所持的觀點為何,對于現在的我們來說,更重要的無疑是在生命行進的當下。
2017 年,比爾·蓋茨在自己的博客上推薦了一本名叫為《當呼吸化為空氣》的書。書的作者名叫保羅·卡拉尼什,是位神經外科醫生,在人生的最好時光,罹患肺癌晚期。在生命所剩時間不多的情況下,他做了一個不同尋常的決定:重返工作崗位,回歸手術室。
卡拉尼什在書里寫道:“每天清晨5點半,當鬧鐘響起的時候,我喚醒自己將死的身軀。我擔心自己難以走下去,可下一分鐘,當我換上白大褂,走向手術室,我渾身又充滿了力量。我知道,我仍將繼續前行。”
雖然最終卡拉尼什離開了,但在生命的過程中,他接受了這段旅程中的喜悅和悲傷。也許與只是活下去相比,活得有意義,創造屬于自己的價值更為重要。
至于“長生不老”,靜候未來的探索者揭開蒙在上面的那層“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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