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我任性
我希望
(相關(guān)資料圖)
每個時刻
都像彩色蠟筆那樣美麗
我希望
能在心愛的白紙上畫畫
畫出笨拙的自由
畫下一只永遠不會流淚的眼睛
北京時5時,透過悠悠的墻角,鐵門上方的紅燈又準時響起警報,厚重的鐵門緩緩打開。門外的強光快速射進狹小房間。當然,與其說是房間,不如說這個五平米的小室是全世界最嚴密的監(jiān)獄之一了,由高分子塑料膜包裹的防撞棉鋪滿了整個房間,全景紅外線攝像頭架在了房間的四個拐角,生命探測儀也分手足頸打入監(jiān)犯的身體里。
而他靜靜的躺在高分子泡棉板做的“床”上,盡管已經(jīng)按照醫(yī)囑每日注射了300CC的鹽酸氟米帕明,但他好像已經(jīng)醒了很久了。燈光隨著鐵門的開啟散射進眼眸,失距的瞳孔慢慢開始有了點神色。
“0341號今天身體狀況如何?”一個高個短發(fā)女軍官拿著電子記錄板說道,在女軍官身邊圍著足足十多人的醫(yī)療團隊,看起來女軍官面前的這個人身體健康狀況是重中之重。
“還行吧,除了睡不著。”男人緩緩從床上坐起,慢慢伸直手臂,打了個哈氣,堅實的身體卻配了一張睡眼惺忪老臉,看樣子由于長期失眠,眼睛的下眼袋都快垂到嘴角了。
醫(yī)療機器人開始飛行照射男人,各項身體指標經(jīng)過醫(yī)療團隊處理匯總到女軍官的電子記錄板上。“你就忍忍吧,打入復靈劑后不可能對再你使用強效藥物。”
“嗯…………”
隨著數(shù)據(jù)匯總完成,女軍官又仔細看看電子記錄板。“生命體征:良好,劉琦你今天繼續(xù)負責他的任務(wù)訓練”。吩咐完之后女軍官就帶著醫(yī)療團隊離開了。
男人繼續(xù)坐在高分子泡棉上,他的眼睛盯向前方,呆呆的望著前方,前面沒有鳥語花香,甚至連個窗戶都沒有。
“老兄,新的一天開始了。”
男人隨即回了回神,喃喃自語道“又一天嗎…………”
(二)
“你會娶我嗎?”她忽閃的眼睛像極了一頭可憐巴巴的小鹿。
我放下車門把手,汽車內(nèi)狹小的空間竟讓我有點局促不安。
我頓了頓,望著這無辜的大眼睛。
困惑、焦慮、恐懼?我不知道她在想什么,但我的心突然痛了起來。
于是我直視她的眼睛堅定的說:
“我愿意!”
“6點了嗎?”我躺在床上看向左側(cè)的手機,手機顯示的時間正是6點5分。透過窗簾縫隙,陰沉的天空慢慢被太陽挑明,盡管已經(jīng)拉上了簾子但是窗外家雀兒的聲音和窗臺下的花香、樹香、甚至是剛剛下完雨后泥土的芳香可不會管這些。它們像動人的舞女在房間里縱情飛舞。雨后的清晨可能永遠都這么令人身心舒暢吧。
我隨后把身子轉(zhuǎn)到右側(cè),微閉眼睛,伸出手去摸她。慢慢的我輕觸到了她的后背,隨后我又順著后背輕摟著她的腰間,之后我又使著五根手指在腰間輕撓。這是我最愛的的方式。通常情況下她會忍不住被我逗笑然后轉(zhuǎn)身抱向我。但是今天她依舊背向我,我感覺到有些不對勁,半趴著起來看她。果然她眼神望著窗外,默默的抽泣,張望著眼睛任憑淚水流下。
我趕緊抱緊她說“沒事,有我在。”
而她則嗔到“你昨天晚上都沒有抱我。”
沒有辦法只能把她抱的更緊,“沒事,有我在……沒事,有我在……”。
“沒有人一直會在……”
“……,……”
哦,麝,我的生命之光,我的靈魂之火。為什么你成了這樣,我的心中再次泛起那片苦澀。最初遇到麝的時候她像極了頭挺拔健壯的鹿,連嘴角的微笑都是這樣美好。但就好像你無法知道榕樹下有多少蟻穴一樣。麝的微笑下藏著的不止是憂郁的眼神,更是一顆破碎的心。
外人可能永遠無法理解一個帝國科技大學的高材生,一個可能成為首屈一指女科學家的人,為什么在英姿勃發(fā)的年紀放棄了數(shù)千萬元的科研項目。回到故鄉(xiāng),回到這個小城,找了份庸庸碌碌的的工作,開始學著做一個螻蟻。
自從我了解她開始,人們的議論從來都沒有從她的身邊停止過,外人才不會相信那些不痛不癢的解釋。理所當然的,這被理解為一個失敗者的說辭。世上的人們才不會相信一個從小就是別人家孩子的標桿、父母掏空家底培養(yǎng)的天才、有史以來最年輕的帝國科技大學研究員居然就這樣默默的回來了。在他們眼中這肯定發(fā)生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然而無論旁邊的流言蜚語再怎么猛烈,多少人旁敲側(cè)擊的打聽。張家人給出的答案還依然如此。于是人們想要窺探他人隱私的欲望之火在不長不短的時間里慢慢消退,只是小城里從此又多了一個“傷仲永”的故事。
誠然大眾對于麝回到小城的事情已不再提及,但是我知道這并不代表事情永遠沒有發(fā)生過。鄰里親戚的閑言碎語中有不少并非不無道理,人是向陽而生的動物,灰溜溜的跑回家除了看破紅塵也只有被外面的世界揍得遍體鱗傷。只不過刺傷麝的并非科研的壓力或者是對她性別的粗鄙。而是那個男人,我不知道他是誰,但他毀了我的麝。是他讓天上的星星失去光澤,是他讓流光隕落凡間。
想到這我慢慢把懷間的麝擁起,兩只手捧著她柔軟的小臉,四指托起這精美的臉龐,兩個大拇指在她的眼眶周圍打轉(zhuǎn),試圖用指尖輕拭去她的淚痕。她用她的大眼睛看著我,我也用我的雙眼直直的盯著她,我多想給這茫然的眼里注入一些生氣,哪怕像煤油燈可以忽閃一下也好。但是她這樣看著我,沒有改變。
我決定說些什么,起碼可以轉(zhuǎn)移一下注意力,“嗯,天亮了。”
“天亮了。”
“最近太陽起的很早!”
“晝長夜短。”
“嗯,晝長夜短。你看,現(xiàn)在是吃藥的時間了。”
等我說完這句話,麝隨即抬起了眼睛看看我,嘴角向上,她輕輕的笑了一下。之后身體前傾在我的臉頰上留下淺淺的吻。然后她又從我懷里抽出她的纖纖細手用力揉拭自己的雙眼,至于后來我沒有注意。但她的笑,如此勉強,像個剛止住哭的歪嘴孩子。
我是一個頑固的孩子,我想畫下一只永遠不會流淚的眼睛。
(三)
“DNA生物特征驗證成功,上校孫尚是否進入?”
“進。”
隨著命令,帝國科技大學首席科學家辦公室的大門緩緩打開。
孫尚疾步走入辦公室,她的手里依舊拿著電子記錄板,即使頭發(fā)還沒過肩也依然被她快步帶來的徐徐疾風甩在耳后。大概只過了幾秒孫尚就竄到了桌子前。
“呦呦呦,怎么了孫大小姐,什么事這么著急?”辦公室里穿白衣的男子扶了扶鼻梁上的金絲眼鏡如是說道。
“你怎么就不著急呢?”
“著急什么?”
“還能著急什么,咱們?yōu)蹉筱笠粠腿伺?年的項目”孫尚又從桌前快步走到白衣男子三四拳的距離,她眉頭緊皺好像隨時想給面前的男子來上一拳。
“項目的進展不正常嗎?最近一周的數(shù)據(jù)表挺正常的呀,馬上六期實驗就可以試行了,長老會剛剛批準……”
“停停停!不要給我說這些沒有用的東西,你知道我在說什么。”
“說什么呀?”白衣男子又扶了扶眼睛,淺淺一笑。
這一笑著實把孫尚給惹生氣了,她隨即出拳錘擊白衣男子的大臂。
“得得得,你給我住手。”白衣男子抱著自己的大臂,“再這樣對長官不敬我就上報長老會,然后叫他們撤了你的職。”
“霍大公子你能別鬧了嗎?我們5年在這里到底是為了什么呀,現(xiàn)在項目馬上就要進入最后的第六期了,你卻在這和我拿實驗體開玩笑。要不是看在我們倆是發(fā)小的份上,這樣的實驗體參與實驗,我肯定第一個向軍部上報”
“你是說0341?”
“還能說誰?0341先不說是一級謀殺罪犯人,能對帝國的忠誠度如何?單是他的身體狀態(tài)就完全達不到參與試驗的要求。”
“我看看”白衣男子打開自己的數(shù)據(jù)板,“體能9分、邏輯10分、對抗能力10分、任務(wù)完成力10分……,毫無疑問3341號是這批試驗者中最優(yōu)秀的,甚至沒有之一,所以我們才會選擇他作為時空回溯六期實驗的第一實驗對象,至于忠誠度,雖然他是一級殺人犯但是作為前警察我相信他是所有實驗者中最忠誠的。畢竟,這批實驗者都是非奸即盜之徒。”
“的確,按照體能或者其他標準他的確是最好的選擇,但別說你不知道他的精神問題,根據(jù)生命檢測儀反饋的數(shù)據(jù),他至少有三周沒有睡眠超過半個小時了。至于這批實驗者我就更奇怪了,明明有很多優(yōu)秀的帝國市民愿意來做志愿者,但是為什么你偏偏從棘從監(jiān)獄把這批人招過來。一幫低能的劊子手,也就0341號勉強能符合要求”
“哈哈哈,廢物利用豈不妙哉?”
“你再這么吊兒郎當?shù)模椰F(xiàn)在就去軍部。”
白衣男子繼續(xù)哈哈一笑,趕緊上前拉住孫尚,“孫上校,你這是去找你爹爹給你做主嗎?”
“你……”孫尚一把甩開白衣男子的手。
“軍家的大小姐做做樣子就夠了,別忘了這個項目是誰的。”白衣男子收起笑容直視著孫尚,他像一頭草原的雄獅,看的孫尚的心里直發(fā)毛。
“你想要去軍部的話,隨便。 即使是去長老會告狀也沒有問題,不過是一群酒囊飯袋而已,如果不是我們霍家一力支撐,這個國家……”,白衣男子頓了頓接著又說“上校,我才是這里的最高長官,現(xiàn)在我命令你按照既定計劃執(zhí)行。”
“可是,為什么?”
“你相信冥冥之中的注定嗎?0341就是冥冥注定的那個人。”
“哈哈,這話從一個帝國物理領(lǐng)頭人的嘴里說出來可真的太有趣了。”孫尚顯然對剛剛的威脅不滿。
“上帝可不會擲骰子,0341可不是在創(chuàng)造什么世界……”白衣男子扶了扶他的金絲眼鏡,窗外的天空陰沉,一切都好似這么的平靜祥和。
(四)
也許
我們暫時不那么快樂
也許
我們一直不那么快樂
死亡
令我恐懼
生存
又將我折磨
“重力加速9.3,已檢測到生命體征薄弱,重力加速度逐漸恢復中”
空蕩的重力加速度實驗室只有劉琦一個人拿著電子數(shù)據(jù)板,看到加速倉的機器逐漸停止,劉琦快步走到實驗室的開門進入加速倉。隨著他按下指紋,伴隨著氣浪,加速倉球緩緩打開,此時倉體里的男人早已滿身大汗。
“剛剛合格,沒有之前的數(shù)據(jù)好了。”劉琦翻看著面板說到。
“今天的狀態(tài)不太好。”男人用手臂擦了擦臉上的汗水。
“老兄,你哪一天狀態(tài)是好的?但每次都是超額完成測試,為什么最后一次多項測試反而都剛剛合格”劉琦面對這個朝夕相處一年多的男人,一反常態(tài)的打趣到。
“最后一次了嗎?”
“嗯,最后一次測試了,還有一個星期第六期實驗就要開始了,到時候帝國衛(wèi)視將會全程實況轉(zhuǎn)播。老兄,你馬上就要成為大人物了!”
“這次實驗是生是死都不清楚,我怎么會在意這個。”男人扭扭頭苦笑到。
“那你是為了什么?”
“……,為了救贖……”
“的確,只要你完成任務(wù),長老會就對你進行特別赦免,到時候……”
男人無心聽劉琦說話,一向沉默寡言的中尉為什么這時候這么多嘴,這打擾了他的思緒,剛剛進行完重力加速測試的他只想再喘兩口粗氣。
劉琦伸手把男人從加速倉里面拽出來,“總之,到時候?qū)嶒灣晒Γ愠闪舜竺餍遣灰死闲治摇保瑒㈢牧伺哪腥说募绨蚶^續(xù)說“今天除了實驗前的各項測試,你還有一個重要任務(wù),作為第六期實驗第一實驗員,今天你要向霍總工程師匯報工作情況,你別看霍總工程師年紀輕輕的,他可是……”
“保證完成任務(wù)。”男人沒聽劉中尉說完就嗆了一句,明顯他對中尉今天的多舌有點不待見。
“哼,不識好人心。”劉中尉白了男人一眼,隨即領(lǐng)著男人來到了訓練室旁的電梯門口,打開電梯后,長長的電梯按鈕中尉按在了第九層,電梯受到指令上行。按鈕上方的數(shù)字屏幕慢慢從-32開始增加,不一會就到了9。
電梯門再次打開,只見耀眼的純色白光映入眼簾,四周的墻壁全都是白色,而這層樓的間距足有十來米之高,二人在電梯口仿佛看不到房間的邊界。中尉把男人往前一推,說到“門其實就在你眼前,Ai管家會自動識別你的身份,我就不進去了,霍總他這個人吧雖然是個天才,但性格比較怪,你自己好好把握,到時候我來接你。”說完中尉就按了按電梯鍵,電梯的的小門隨即關(guān)上。
男子回過身向前走了幾步,前方果然有一個嵌入式的白色大門,經(jīng)過巧妙的裝飾大門與整個環(huán)境渾然一體,白色的墻體一望無際。
“身份識別中,請在原地稍后。”過了一分鐘,大門突然打開,遠處一個身著白衣頭戴金絲眼鏡的男子站在遠處。
“…………”0341往前走了走。
“喊我霍總就好,這里的人都這么喊。”碩大的辦公室只在窗口擺放了一張書桌,男子足足走了十來步才到桌前。
“你找我?”
“嗯,算是吧,主要是向你說明一下第六次實驗的相關(guān)問題。雖然你是帝國的罪犯,但作為這次實驗的第一實驗人,這是對你的尊重。關(guān)于這次實驗你有什么想要問的現(xiàn)在你可以直接來問我。”
“為什么選我?我已經(jīng)四十多了。”
“一方面你得感謝復靈劑的持續(xù)輸入讓你的身體可以暫時保持巔峰狀態(tài),一方面你還得感謝帝國把這次實驗做成了一場秀,所以你才可以以一個救贖者的身份登堂入室。”
“我說的不是這個意思,我是說明明有……”
“那就是說你不想干了?我們這隨時有第二實驗者可以頂上。”霍總扶了扶眼鏡。
“我不是這個意思……”
“還有什么想問的就趕緊!”霍總擺了擺手。
“回溯實驗的時間?”
“2020年4月18日。”
“回溯的時間可以再向前一點嗎?我是說,我們總要挑戰(zhàn)科學的極限。”
“這是不可能的。”霍總工程師攤了攤他纖細的雙手。
“二十多年前都能回得去,再往前倒3、4個月就不行,還是說這個時間對你有什么重要的意義?”
“他娘的,你是科學家,我是科學家,老子說什么時間就什么時間,你他媽的一個殺了女人的死變態(tài)咋有這么多要求。”霍總工程師攥緊拳頭狠狠的捶打檀木桌面,厚重的桌子發(fā)出沉悶的叫聲。
霍總工程師剛說完話,男人一把扯住霍總的白衫衣服把他摁在了桌子上,雙手掐咋霍總的脖子問到“你不怕死變態(tài)殺了你?”
霍總工程師看著面前這個男人突然咧嘴怪笑,“哈哈哈,有種就來試試,你忘了2個月在你身體上植入的管制機器人了嗎?它會自動識別你的腦神經(jīng),一旦你有背叛帝國的行為,它就會自動切斷你的神經(jīng)聯(lián)絡(luò)。不到2秒,你就會像斷電的機器人一樣死亡。”
“哼,那我現(xiàn)在在干什么?”
“因為你根本不想殺我。”霍總工程師一把推開男人,站了起來。
男人則癱坐在地上沉默不語。
半響,男人問了最后一個問題“我的任務(wù)是什么?”
“這是一個那個時代的數(shù)據(jù)存儲器”,霍總拿起一個黑色的小方塊扔給了男子,“你的任務(wù)就是把存儲器的資料送給當時帝國科技大學一個叫霍思然的教授,他是當時這方面的最頂級的學者,這會極大的提前我們帝國的科技水平。完成任務(wù)后你就自由了,長老會已經(jīng)特赦你了,你可以生存在那個時代,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你就不怕我不完成任務(wù),或者我把資料賣給其他國家?”
霍總指了指男子的頸子“最新的管制機器人-R型,內(nèi)置帝國最先進的i計算機會實時計算,你的一舉一動都在他的檢測范圍,沒有它我敢讓你一個讓進來嗎?總之,帝國絕對信任它。”
“行,我清楚了。”
“滾吧,像你這樣的混蛋我不想再見第二次。”霍總拍了拍衣服,仰著頭對天花板說到“叫劉琦過來接人。”
少刻,劉琦就在門外侯著了。大門打開,還沒等中尉說什么就聽見房間內(nèi)傳來了一個大大的“滾”聲。
“是是是!”劉琦趕忙招手帶男子離開。
望著男子離開的背影,霍總工程師長舒一口氣癱坐在椅子上,撿錢被打落的金絲眼鏡,喃喃自語到:“上帝不會擲色子……上帝不會擲色子……”
(五)
“我其實有重度抑郁癥,你確定我們還要在一起嗎?”
“哦……呼……呼……沒事的,親愛的……你是小時候遭遇過傷害嗎?”
“不……是在……是在帝國科技……”
“強奸?”
“哦……我……我……,我的孩子被搶走了。
哦,不是,我是說我墮過胎。
哦……不……是他們,是他們搶走了我的孩子……”
“一號車,一號車,收到請回答。”
外面的暴雨如豆子般砸在鐵皮車頂上,前擋風玻璃的雨刷完全是在做無用功,水流從玻璃上略過形成了一個瀑布,而車內(nèi)則變成了一個水簾洞。
“一號車收到,請講”伴著噼里啪啦的雨音我回復了老譚。
“已在前臺確認嫌疑人已進入312房間,同行人員為一名女子,暫不確定是同伙還是吸毒人員”
“收到,收到,一號車、二號車全員準備行動。犯罪嫌疑人可能持有自制槍械,各組長確認手槍為擊發(fā)狀態(tài),并插在單警裝備上,任務(wù)完成后到我這統(tǒng)一交槍,且勿造成丟槍失彈,各組收到請回復。”剛當上隊長的我顯然有點啰嗦。連老唐都忍不住抱怨一句“三年前的事能別提了嗎。”
隨著我一聲令下,各組人員穿著便衣集結(jié)在大廳,在和大堂經(jīng)理亮明證件后我們在前臺的帶領(lǐng)下來到了312房間門口,我把從大堂那拿的房卡掏出來,壓低聲音對老唐說“老樣子,我開門,你先進,槍拿好,防彈衣穿了吧?”
老唐錘了錘胸口讓我聽到防彈衣的聲音,他肉實在是太多了,有沒有穿防彈衣我真的一眼看不出來,如果不確認一下我真怕他有時候會偷懶。
我順勢比了OK的手勢,隨著房門“嗶”的一響,房門“啪”的一下被老唐踹開。
“警察,不許動!!!”我們提著槍一股腦涌入房間,還在房間酣睡的二人被我們打了個措手不及,睡在床外側(cè)的綠毛一把被我薅起頭發(fā),他全身裸體,看著他身上歪歪扭扭的紋身,我又忍不住拿著手槍托給了他兩個大嘴巴子。
“知道我們是來干什么的吧?”我攥著頭發(fā)的手往下一擰。
“知道,知道。”那綠毛被我扭著頭發(fā)半跪在地上。
“東西在哪?”
“桌子上的包里。”
“槍呢?”我順著勁甩著綠毛。
“哎呦,哎呦,是,是氣槍,也在這包里面”
“成,老譚檢查包,剩下的人,帶走!”
“隊,隊,隊長……”老譚突然磕磕巴巴了起來。
“怎么了。”我扭頭看著老譚,他眼神怪異的看著正前方,我順著他的目光瞄了眼躺在床上的女人。
只一瞬間,我的腦袋就炸了!
“你他媽怎么在這?”
“要你管,我們已經(jīng)分手了。”床上的她看著我冷冷的丟來一句。
“他媽的婊子!這他媽才幾天!幾天!你就和這種人在一塊?”
“……”
“你吸了沒?啊,你到底吸了沒?”
“我他媽愿意,要你管。”
“就這么缺愛是吧?老譚,帶走!”
老譚望著我不知所措。
“那也比當一個媽寶男強,我就他媽的愿意放縱,我就是婊子,不止和他,我這幾天還……”
“砰…………”
我的大腦響了,白色煙氣席卷我的顱內(nèi),再隨著鼻梁大口呼出,賓館的暴雨像重擊的鼓點,撕裂我的耳膜,直到很久之后我才意識到我做了什么。淚水將眼睛蒙蔽,悲傷將月色填滿。
哦,我的月桂女神!哦,我的達芙妮!哦……哦……
我多想為你畫下一只不會流淚的眼睛。
(六)
白色的圓形大家伙在專用馳道到上開的飛快,躺在座駕上的白衣男子閉目養(yǎng)神,巨大的車廂里,只有他一人。很快車子開始慢慢減速,最后在一個山腳下停下。
“福壽寢園到了,先生是否要下車”
“嗯!”
“自動泊車已規(guī)劃,前方200米處停車,請稍后下車”
白衣男子在車臺上扒拉了一下,上面的金絲眼鏡一把被他攥在手里。Ai把車子停好,隨著車門慢慢打開,陰沉的天色吹來了陣陣寒風。他戴好眼睛,按了一下車倉鍵,車內(nèi)下方的一個小倉門自動打開,一束鮮花靜置其中,拿上鮮花男子開始在寢園中步行,山腳下墓碑高高低低,但大體上還算錯落有致,每隔幾步就有的松樹郁郁蔥蔥。
白衣男子在沿著大道上了石階,往上走了好幾層,突然又轉(zhuǎn)身向下走了兩層,嘴里嘟囔著“嗯,應(yīng)該是這。”隨后男子沿著石階內(nèi)側(cè)進入小道,他一邊往前走一邊看著墓碑尋找。走了幾步他在一塊碑前停下。
這塊墓好像好久沒人來過了,碑上的泥土長出了青苔,厚重的蝸牛殼爬滿了碑壁,男子從懷里抽出了一個舊筆記本朝碑面胡亂翻掃幾下,之后他慢慢蹲下,放上鮮花。
“快20年了吧……”
男子扶了扶眼鏡接著又說到“實驗后天就開始了,他馬上就要回去了……”
“總之,敬實驗,敬科學,敬帝國。”男子揪下花瓣撒在臺前。
“嘍,這個還你。”棕紅色的筆記本被扔在臺前,本子的封皮早已氧化翻毛,因為剛剛被用來翻掃碑臺又粘上了不少泥土,放在這兒倒是與這墓碑相得益彰。
男子起身往回走,頭也不回。
此時一陣冷風刮過,吹走了散落的泥土,吹散了些許花瓣,也吹開落在墓臺上的筆記本。零零的書頁像憋了氣的鼓風琴,稀稀拉拉的吹奏著樂曲,被吹開的扉頁上寫著十四行詩,它的頭幾句依稀可以看清:
也許
我們暫時不那么快樂
也許
我們一直不那么快樂
…………
(七)
黑色點點蔓延
從身邊到彼岸
從心底到眼前
身影逐漸模糊
聲音愈加縹緲
我一伸手
不見五指
照樣還是不眠夜,但在地下又怎么分得清楚日夜,來這里當實驗者這么久,男人第一次開始緊張。
北京時5時,照常,狹小的房間掠過警報,緊閉的鐵門準時打開。
白色的燈光照進房間,門外面站著不少人,孫尚和劉琦照例站著隊伍的最前面,除了負責健康的醫(yī)療團隊,還有不少媒體記者。很顯然帝國衛(wèi)視已經(jīng)開始直播了。
“感覺怎么樣?”確認完各項身體數(shù)據(jù)后孫尚問到。
“還行。”
“今天很重要,無論之前我對你的看法怎樣,現(xiàn)在,我衷心希望你可以完成任務(wù)。”說完孫尚向面前這個男人揮手敬禮。
“是,長官。”男人面無表情,身子向前一挺,快速抬手還禮。
“行,劉琦,帶他去實驗等候區(qū)剃發(fā)換實驗服。”之后孫尚回身微笑面向直播的記者說道:“下面我們?nèi)ピ囼瀰^(qū)三樓參觀,我將詳細為帝國的各位群眾介紹本次時空回溯實驗的詳細情況。”作為軍方能在這樣全國直播中介紹實驗,孫尚顯然對自己很滿意。
“收到!”劉琦一邊敬禮一邊故意喊的很大聲,他顯然不想錯過在直播中露臉的機會。
北京時7時57分,男人已經(jīng)穿上了厚重的實驗服,坐在了實驗艙中,因為實驗要求他的全身被剃的精光。
再過三分鐘艙體將會在球形絕對零度下的測試場內(nèi)通過電磁力加速,1分鐘之內(nèi)艙體就會達到亞光速狀態(tài),之后在無序運動中艙體會撞擊到提前放置的反物質(zhì)材料繼而改變測試場的熵量,使艙體熵減,觸發(fā)時間回溯。
控制臺前,霍總工程師腦門子上的汗已經(jīng)快流向鼻尖了,他才沒有心思去面對這些記者,自18歲成為帝國科技大學最為年輕的教授以來的5年里,他沒有一天不在為這一刻而奮斗。旁邊的小助手推了推他的肩膀,他抬頭看了一眼控制中心的上方屏幕的時間已經(jīng)到北京時7點59分了,霍總工程師打開麥克風,他照例扶了扶眼鏡,卻發(fā)現(xiàn)汗水沾到了手指。低沉的聲音開始倒數(shù),隨著時間倒數(shù)到1,紅色按鈕被迅速按下。
艙體這邊突然開始感到巨大的推力,慢慢的男子眼前的邊界開始收窄,黑色像迷霧開始占領(lǐng)大腦。突然,男子看到密封的艙體內(nèi)閃耀出巨大的白色光芒,隨后迸射成一團團星火,像是銀河,像是繁星。再眨眼不知道是不是幻覺,還是時間回溯的必然,人生中的一幕幕像是幻燈片般開始從他的腦海前閃過。突然,其中一幕定格了下來。是麝!她在房間哭泣,對男人訴說在帝國科技大學的經(jīng)歷……
暴雨打翻了樹枝,從空中劃過一條閃光,沒有轟轟的雷聲,一顆鐵球撞斷了幾顆松樹后停了下來,隨著氣門的打開,穿著防護服的男人冒著暴雨踉蹌著從球體爬出。他掙扎著扯開防護頭盔。腳下郁郁蔥蔥的松林20年后將是那座白色巨塔。男子拿出隨身攜帶的數(shù)字記錄板確定了方向,抹了抹臉上的雨水,隨后朝定位方向跑去……
繁忙的中午,暴雨與疫情肆虐,白豐城分局依舊繁忙,警員與受害人都帶著口罩,大媽們?yōu)榱穗u毛蒜皮的小事在大廳爭執(zhí)。此時一個光頭戴口罩的男子出現(xiàn)在去辦公區(qū)的門口。
“老大哥,麻煩開一下門。”男人看了看保安。
保安打量了一眼問到“干什么的?報案的話就在大廳等著。”
“啊不,我是去七樓找張局。”
“中午張局長還沒休息?”
“在等我。”光頭男從口袋里拿出一包中華,用手指點出一根遞到保安手上。
“哎,客氣了。”保安拿出工牌在門前一刷。
男子快步推門走消防通道來到四樓,中午的公安局四樓不僅走廊連辦公室都沒有一個人,警員們或是在辦案區(qū)問話,或是在備勤室躺著。男子走進其中一間辦公室,熟練的在一張桌子下的抽屜里找到一串鑰匙,接著他又走到另一個房間,通過鑰匙打開房內(nèi)的暗門。門后僅豎立一個碩大的保險箱。
“讓我想想密碼是什么?”男人小聲嘀咕,思索片刻男人按出密碼,接著又插入鑰匙。“啪”清脆的響聲過后,保險箱的門被打開了。男人迅速從里面揣出一把手槍和5發(fā)子彈,關(guān)上保險箱后,男子把一切恢復成原樣。快步下樓回到大廳。
分局大廳前的馬路車輛踏著雨水掀起一片片水花,男子在路邊招了會手,一輛出租車停靠路邊。
“老哥,去哪兒?”
“帝國科技大學。”
“首都離這可是有兩小時車程啊!”
“錢少不了您的。”
“得嘞,上來吧兒。”
男子握緊了左手口袋的數(shù)據(jù)存儲器,打開車門,坐在了后排。
不到兩個小時的功夫,男子就已經(jīng)站在了帝國科技大學的門口。雨已經(jīng)停了,但空氣中還彌漫著它的味道。大學里學生們來來往往,行色匆匆。
男子隨便抓著一個高個子男生問到? “你們這邊是不是有個叫霍思然的教授?”
“你是說霍主任是吧,他剛上完課,現(xiàn)在應(yīng)該在附屬樓3樓的辦公室里。”
得到位置之后,男人徑直朝附屬樓3樓走去。下午的辦公室向來沒多少人,男人順著辦公室外的工牌一個個去看,終于在科學部主任辦公室的銘牌下看到樓霍思然的名字,剛想推門進去就聽見門內(nèi)熟悉的聲音傳來。男子心里一驚,停頓下腳步,趴在門口仔細聽。屋內(nèi)是一男一女在交談,聲音剛開始還很小,但是隨著交談的進行雙方的情緒越來越激動,最后連屋外的的人都可以聽清楚。
“你還年輕,才畢業(yè)一年多,我也是為了你好!”
“為了我好就是不要孩子了么?”
“我保證,你把孩子打掉,3年內(nèi)你會是學院最年輕的女教授。”
“我愿意和你在一起就是為了這些?”
“無論如何我們都不會有結(jié)果的,我的家族不會同意這樣婚姻”
“哈哈,所以你要找長老會某個人的女兒來當妻子嗎?那你把我當成什么,玩玩嗎?”
“你不要說的太過分,你和我在一起就是因為愛嗎?幼稚。”
“好,如你所愿,咱們明天見,你的孩子我不想要了。去你媽的媽寶男!”
鎖上的房門被用力打開,男子急忙躲到另一側(cè)的門后,女子哽噎著跑出霍思然的辦公室,頭也不回。但僅僅是這樣一個背影,他就足以認定這就是他魂牽夢繞的那個女人,這就是他想要彌補的過錯。
男子捏了下左手口袋的數(shù)據(jù)存儲器,右手握了握右手口袋的手槍。
打入脖頸上的監(jiān)管機器人好像在發(fā)燙。
生存還是毀滅這是一個問題。
此時房間里的霍思然正在低著頭想些什么。
“霍教授嗎?”
“我是。”霍教授抬起頭,扶了扶金絲方框眼鏡。
“有人托我給你送了份數(shù)據(jù)。”男子拿出數(shù)據(jù)存儲器朝霍思然擺了擺。
“哦,快遞是吧,要簽字嗎?”霍思然定了定神,然后起身。
一瞬間,槍響了。
真是奇怪,他好像聽見了遠處的彌撒與圣歌,陰霾的云霧透出了幾縷陽光,他甚至聞到了窗臺下的花香、樹香和剛剛下完雨后泥土的芳香。
愿你不再放縱,
愿你永遠安寧,
愿你靈魂自由,
愿你不再悲傷,
愿你可以畫下一只永遠不會流淚的眼睛。
0341笑了,他突然覺得好困。
的確,失眠癥總是這樣不治而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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